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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春节到来之际,一位军人细致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他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洗干净,穿戴起干净整洁的军装,笔直的站在家门口。
军人神色坚定,眼里闪着憧憬的光芒,今天的何茂生,要去干一件大事。
未能完成的心愿
何茂生是南京军区的一名飞行员,二十多年前,他经历了一次生死劫,就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民将他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农民叫做吴华富,是江西省一个普通善良的靠双手吃饭养家的男人。
1988年,那时刚被吴华福救下,全身血肉模糊的何茂生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一瞬间他的内心埋下了一个念头——报恩。
在冰冷的手术室里,这个念头像一颗牢牢扎根的种子,从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何茂生记这份恩情过深,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痊愈后的何茂生开始动身寻找吴华富,这一找就用去大半辈子,从一头青丝到潘鬓成霜。
终于在一年前,在媒体的帮助下,他们由一通电话再次相遇,可彼时的吴华富却身患肝癌,再见时已经瘦到皮包骨头。
何茂生握着吴华富的手,眼里包不住的泪水汹涌流出。
一年的坎坷治疗后,吴华富从病情好转到再次恶化,到了如今的弥留之际。
“我有一个心愿…我从小就想要做一名飞行员…可惜没有实现…我可以和飞机合拍一张照片吗?…”
这是吴华富最后的心愿,他在电话那头向何茂生所属的南京军区表示。
很快,组织上欣然答应了吴华富的愿望,并邀请吴华富来军区里参观浏览。
何茂生主动接过这一任务,那一天他一大早就起床打扮自己,想要以最干净最正式的姿态去接吴华富。
站在门口良久,何茂生踏出了家门。
他的内心滋味陈杂,既憧憬又失落,好不容易寻到的恩人,却也将面临生命被夺去的残酷,他多希望吴华富能平安健康地度过这辈子啊!
就在何茂生即将踏上路程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震碎了何茂生的思绪,组织突然告诉他不用接吴华富了,因为…吴华富就在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
接到消息的何茂生呆滞了,他的双手无措的放置在空气中,一整个遗憾的情绪难以言表。
吴华富的渺小心愿终未能完成,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遗憾,也是何茂生和吴华富家人甚至整个南京军区的遗憾。
命悬一线的何茂生
1988年的某一天早晨,战机驾驶经验老道的何茂生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场地上完成组织派给的战机升空测试任务。
何茂生熟练地登上一架新到的歼6战机,他从南京军区的上空出发,渐渐驶远。
对于何茂生而言,这本来是一件寻常的工作,却不曾想危及生命的意外发生了。
当战机进入江西省上空的时候,何茂生听见战机后翼发出了异常的响声,同时,机身开始产生颠簸,此时只是微微抖动,但何茂生立刻警觉起来。
此前做战机测试时从未遇见这样的异常动静,何茂生凭借着出色的专业素质判断出战机后翼内部存在安全隐患。
他以最快的速度降低了机身的飞行高度,待机身处于一定高度并逐渐稳定时,他对战机的仪表盘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战机仪表盘出现了微微失灵的状况,何茂生内心擦了把汗,他开始判断战机应该降落在何处比较合适,按照当前的情况,等待战机完全落地再做系统化全方位的检查才是上上之策。
何茂生一边寻找停靠位置,一边降低战机高度,就在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战机后翼忽的发生了爆炸。
战机内部瞬时温度骤升,火热的气流冲击让何茂生身体疼痛难忍。
同时,摇晃的机身让何茂生大脑难以冷静思考,基于求生本能,他强撑着身子,用最后一丝力气启动跳伞装置。
但不幸的是,装置还没打开,何茂生就被失去控制的座椅弹出了机舱。
机舱外,何茂生重重撞击在机翼上,他的血肉之躯碰上坚挺的机械时,冲击从每一寸肌肉向后传播,带动他全身的骨头一起震动。
他的胸骨、右手手臂骨头瞬时折断,同时,他的脊椎也受到强大压迫,他整个人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状况。
何茂生挂在机翼上,整个人落至机翼边缘,剧烈的疼痛让何茂生险些昏厥,他挺着身子,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在咬牙坚持下,跳伞装置终于启动了。
何茂生已经耗尽力量了,他的身体开始软瘫,右手手臂骨折让他无法掌控降落伞的飘移方向,他只能眼睁睁任由降落伞自由落下。
他向一片森林飘去,最终挂在了一颗枝干粗壮的大树上。
何茂生猛烈地撞击在树冠上,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就在难以忍耐之际,他拿出别在身上的伞兵刀割断了降落伞的绳子,沉重地跌落至地面。
何茂生四肢僵硬,他瘫倒在地面,卖力得打量周围的环境,四周是一片荒凉的森林,看起来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何茂生明白要是没有水源、食物和救援,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必须要爬到有水的地方,并且是赶在天黑之前,否则在这片荒林存活就会更加艰难。
于是何茂生灵机一动,掏出腰间的手枪向天空用力开了三枪,这之后他艰难地爬行去寻找水源。
一段艰涩的路程之后,何茂生看见前面有一个简易的窝棚,他瞬间感觉到了生的希望,可是此时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两眼一花晕倒在地上。
何茂生在生死之间挣扎,昏迷期间他的身体感受到了水的滋润,等到醒来时候,朦朦胧胧间,有三个人正围在他的身边。
他瞬时清醒了,原来有人救下了他,此时他正躺在那个窝棚里,身上的伤口有了清洁过的痕迹,嘴里也有了食物的味道。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何茂生,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救人心切的吴华富
原来就在何茂生晕倒在窝棚前面不久,在这片荒林劳作的吴华富和弟弟吴金明以及另外一个老乡发现并救治了他。
吴华富三人是江西省三个普通农民,这几天正结伴到贵溪市双圳乡的西岗山上割松香,他们需要驻扎好几天,将割下的松香卖出去来养家糊口。
为了方便住宿和存放物品,他们三人搭好一个简易的窝棚。
这天,他们在松树林子里忙活,忽然上空一阵轰炸的声音吓得三人赶紧停住,就在三人疑惑之时,随即又是一声沉闷的坠落响声。
吴华富赶忙招呼弟弟和同乡停下劳作,这时候远处一块地方升起了黑烟,一股烟熏的味道袭来。
吴华富很是担心黑烟处的情况,他带着弟弟和同乡立刻朝那边跑去。
等到的时候,他们看见一棵壮硕的松树上挂了一块红布,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降落伞。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降落?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事故!”吴华富想着。
忽然,三人又听见几声尖利刺耳的枪响,而这声音正是从他们搭的窝棚那边传来的。
三人赶忙折返,果不其然在窝棚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衣着军装的人倒在血泊里,他一动不动,身上全是创口,伤情惨重。
看这穿着打扮,又是从空中掉下来的,这是空军啊!吴华富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三人连忙将这个空军同志抬进了窝棚,幸好三人有准备药水和纱布,吴华富连忙帮何茂生处理伤口,他用清水洗干净伤口表面,又将药水轻轻地涂抹在创口上用来消毒。
吴华富发现何茂生身体多处骨折,胸骨、手骨等最为严重,因此他都是极其小心地移动何茂生的身体,生怕触动一点骨头。
处理好伤口之后,吴华富又担心起何茂生身体的营养供应问题。
“他现在需要补充营养和水分。”他向弟弟和同乡说。
说罢,他们找出一杯麦乳精,冲泡好待到水温合适时候,帮助何茂生吃了下去。
三人轮番守护在何茂生身边照顾,快到傍晚时候,吴华富看见奄奄一息的何茂生,心中很是焦急。
一直在这里可不是个办法,于是吴华富决意下山求援,他吩咐弟弟吴金明好好照看伤员。
就在吴华富准备离开之际,何茂生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样微微醒了过来。
吴华富一看,连忙又凑近何茂生给他喂水,等到何茂生缓缓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向三人讲到自己是南京军区的飞行员,叫做何茂生,并拜托吴华富帮助他回到队伍。
何茂生激动地连连道谢,吴华富受过后赶忙下山去到县城里面,他火急火燎驱车狂奔,一口气跑完10公里,是一点也不敢耽搁。
吴华富一直赶到警察局才长舒一口气,正巧南京军区的通知也刚刚下来,他们在寻找何茂生。
两边的消息对上了,一方寻人,另一方已经救下了,警察立刻向吴华富询问方位。
在确定了具体位置后,警察立即跟随吴华富返回了西岗山,连同救援人员一起成功在天黑之前及时赶到了何茂生身边。
何茂生此时又再次陷入了昏迷,不仅如此,他浑身滚烫,显然已经有了发烧的症状。
救援人员立马将何茂生转移到当地医院进行抢救,在吴富华的叙述下,警察找到了坠毁的飞机残骸和掉落的降落伞。
随后吴富华三人跟随救援人员来到医院,直到亲眼看见何茂生进入手术室,他们才放心离开。
寻恩27载
何茂生进入手术室后,南京军区一位新闻干事陈汉忠也来到医院,此次救援被军区高度重视,特派他来采访吴华富三人。
陈汉忠抛出许多问题,不料吴华富三人始终不愿透露名字和住址。
“唉呀,只要飞行员同志平安就好,我们叫什么不重要。”吴华富表示。
这让陈汉忠很苦恼,“那你有什么心愿吗?”他向吴华富发出疑问。
“我从小就有个飞行员梦,可惜没实现,要是能跟飞机和张照就好了。”吴华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这次采访之后,吴华富三人就消失了,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留下。
“你这伤口还好先应急处理过了,不然还不好治疗的呢。”何茂生的主治医师说,这让何茂生很是感动。
何茂生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宛如重获新生一般,他明白自己的命是那个善良的陌生人一手救下的。
当他询问救命恩人的信息时,陈汉忠遗憾地告诉他说恩人并没有留下名字、住址。
何茂生这才发现,除了长相和省份,他对恩人一无所知。
这可怎么办呢?这简直大海捞针一般,这让何茂生抓耳挠腮,同时失落的情绪也渐渐上来。
偏偏何茂生是个倔强的人,秉持着知恩图报的原则,他将自己身上的经历告诉了军区战友,委托战友们帮自己寻找救命恩人。
可即便扩大了寻找队伍,还是无果,何茂生决定痊愈以后亲自去到自己坠机的地方寻恩。
但是何茂生势单力薄,最终依然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何茂生依旧不死心,他向当地发起寻人启事,挨家挨户咨询当地的原住民。最后才问到,原来救命恩人只是暂时来采购松香的,并不是这个县城的住民。
找寻范围忽然的扩大,让何茂生伤透脑筋,何茂生想到向上级寻求帮助,这件事火速传遍了南京军区,整个军区都来帮助何茂生一起寻找。
这一找就是20多年,何茂生的两鬓已经发白,人已步入中年。
当初采访吴华富的陈汉忠发现了何茂生竟然还在千里寻恩,他被这份诚挚感动,也主动加入寻恩队伍。
不得不说,利用媒体来寻找是明智的决定,2014年,陈汉忠在网络平台发表了一篇名为《遥远的思念》的文章,正是这篇文章让两个主人公再次遇见。
文章中记载了吴华富三人的善举,一时间广为流传,书中的三位善人究竟是何人?成为读者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恰巧吴华富的女儿也看到了这篇文章。
“这故事怎么和父亲讲给我的这么像?”吴华富的女儿立刻向父母求证。
她将文章发给父母看,很快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答,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给作者陈汉忠回电话。
原来吴华富夫妇看过以后,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吴华富没想到自己多年前一个善举竟被人记了如此之久。
吴华富的妻子曾丽芳拨通了陈汉忠的电话,陈汉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文章竟然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他连忙邀请吴华富一家去到南京做客,却得到了不幸的消息。
“不是我们不想去,华富他…病了,肝癌,现在正在化疗。”曾丽芳难为情地说着。
其实吴华富一家人将这通电话视为他们希望的源头,吴华富重病,家里经济压力巨大,此时已是迫不得已之际,曾丽芳想要通过这通电话向南京军区求助。
2015年10月,彼时46岁的吴华富在打工时因为腹部疼痛倒下了。
被送至医院检查一个小时后,诊断出是巨块型肝癌,肿瘤直径已经达到10厘米以上了。
医生告诉曾丽芳目前癌细胞还没有扩散,手术可以解决问题,当曾丽芳询问手术费用时,对方回答最少六十万。
这个数字曾丽芳这辈子都没见过,她绝望地立在原处。
曾丽芳只能带吴华富回到老家丽水的中心医院治疗,那里的收费可以承受,可开出的化疗药物让吴华富瘦到仿佛只剩一张皮披在骨头上。
曾丽芳看着心疼又无可奈何,好在女儿发给他们看了那篇文章,曾丽芳仿佛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才商量过后拨通电话。
陈汉忠很是震惊,心里五味陈杂,好不容易帮助寻到的恩人,却生了大病。
陈汉忠将吴华富的情况转述给何茂生,何茂生起初是欣喜的,但得知恩人大病后,他坐立不安、心急火燎。
何茂生立马请示上级,希望借助自己的资源为恩人治病。
南京军区得知这一消息后,一点也不含糊,立刻就安排了一辆军用越野车和一辆军用救护车开进了丽水市中心医院。
2015年11月2日,吴华富被成功转移到了南京军区所属的金华空军某部医院。在医生精细的诊断之下,发现吴华富肝脏上的肿瘤比查出来时候有所增长,最开始确定的开服摘除已经不再适用,于是改成了创口小的介入疗法。
只是医院治疗技术还不成熟,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吴华富被转院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17医院进行治疗。
2015年11月25日,在医生的治疗下,吴华富的癌症病情有所稳定。
何茂生看着骨瘦如柴的恩人,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就像当年的吴华富一样,在吴华富转移治疗期间一直紧随其后,不愿离开。
快到春节时,吴华富病情好转,何茂生亲自把吴华富送回家过年。
本以为恩人这就恢复健康了,没想到吴华富的病情出现了反复,这次恶化的很严重,被转入杭州解放军117医院进行治疗也无济于事。
曾丽芳再次联系陈汉忠,希望陈汉忠帮他们联系南京军区完成吴华富最后的心愿。
他想要和飞机亲密接触,用一张合照来弥补儿时的缺憾。
南京军区立刻热情答应了吴华富的请求,并邀请他来军区参观游览,吴华富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可造化弄人,就在何茂生出发的那个时刻,吴华富抢救无效去世,给两人皆留下了永生的遗憾。
一次遇见,一场全心全意的帮助,汇成一段恩情,成为两个陌生人真心交换的纽带,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是如此简单纯粹。
感谢生命中表示善意、伸出援手的陌生人,他们是那样的真诚和勇敢。
善良永存,何茂生和吴华富的故事将被始终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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